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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任伯年《检书烧烛图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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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8-11-9 22:13:27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清 任伯年 检书烧烛图 嘉德2016秋拍 成交价460万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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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同治七年(1868年)冬,二十九岁的青年画家任伯年从浙江萧山经苏州来到上海,在名画家胡公寿、张子祥等人的誉扬下,他在这个新兴的大都会逐渐站稳了脚跟。当时的上海,由于海禁初开,交通便利,东西列强的资本大量输入,国内各地富商豪绅亦带着大量资财与商机,蜂涌而来。随着工商业的迅速掘起,黄浦江畔的十里洋场成了全国最为繁华之区,成了有钱人的销金窟。在灯红酒绿花天酒地之余,需要有文化装点门面,手中执一把折扇,厅堂挂几幅字画,成了富豪有品位懂风雅的象征。于是上海又成了全国需求量最大的书画市场。“以砚田为生者,亦皆于于而来,侨居卖画。”(张鸣珂《寒松阁谈艺琐录》)任伯年的到来,为海上画坛注入了生机,而云集于此的名家高手如虚谷、张熊、高邕之、蒲作英等,也成了任伯年探讨请益的对象,被外国商人、传教士带入的西方绘画,(特别是水彩画)亦引起了任伯年的关注与兴趣。他很快地融入这个城市,广取博采,天才迸发,画艺大进,在肖像画、人物画、山水花鸟画等诸方面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,“不数年画名大噪”(《海上画语》)“求画者踵接”,受到了富贾画商的追捧,更得到同道们的佩服与赞扬。一代名画师虚谷和尚曾这样评说他:“笔无常法,别出新机,君艺称极也。”别出新机的艺术到了极致,不仅是虚谷,也是任伯年的朋友吴昌硕及后学徐悲鸿等的共同看法。吴昌硕初学画时曾受知于任伯年,任伯年指导他说:“子工书,不妨以篆籀写花,草书作干,变化贯通不难得其诀奥也。”其实,任伯年本人即是以书入画,他挥写自如的人物、山水、花鸟画,笔法酣畅传神写意,可说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,不光得力于他非凡的造型能力,更得力于他将行草的笔法熟练地应用于画中,飞动回翔,“淋漓挥洒,气象千万”。“作画如颐差足当一写字。”任伯年的言传身教,吴昌硕找到了一条尽展所长的捷径,终于成就为一代大家,与任伯年一起,撑起了海派绘画的大纛。对任伯年,吴昌硕不但感激,而且由衷地佩服,“海上微观等匏系,日穷画理逐先生”,“山阴行者真古狂,下笔力重金鼎扛。”“楮墨传意态,笔下有千古。”这些诗句,真实地记录了吴昌硕对任伯年的感激与敬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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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 任伯年 检书烧烛图 局部

任伯年身前,不仅受到画坛同道的推重,也受到艺术爱好者的追捧,哪怕是屠沽俗子,都以“得其片纸为荣”。“芳誉遥驰,几穿户限”,是当时的真实写照。他去世,虚谷唱出了“天夺斯人,谁能继起,吾道其衰乎,”这样的绝调。他去世,收藏家们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对他艺术的兴趣与钟爱。钱镜塘、程十发等有见地的鉴藏家皆以极大精力与财力收购他的作品,钱、程二人藏的任画精品,据说都有上百件左右。把任伯年称为“仇十洲以后中国画家第一人”的徐悲鸿也是这样,徐悲鸿纪念馆至今还藏有很多任伯年的珍品,有些虽然只是裱画师从任伯年画作背面揭下的第二层,笔迹已不免模糊,但仍被徐悲鸿宝藏着。而任伯年对中国画坛的影响则更大,吴昌硕、王一亭、徐悲鸿之外,程十发、黄胄及建国后很多有影响的人物画家大多得到任伯年作品的沾溉,这是一个绝对不能忽视的艺术现象。
毋用置疑,任伯年在花鸟走兽、山水树石诸方面都有极高的造诣,特别是他的写意花鸟画,既得自然真趣,又能直抒性灵,浓妆淡抹,“多不厌满,少不嫌稀”,信手拈来,皆成妙趣。但成就最高的仍是他的人物画。(包括他的肖像画)他人物画题材广泛,有历史故实、神怪传说、美人高士、民俗风情、名人写照等等。不仅造型精准,形象生动,构思立意亦往往匠心独运出人意表。他又长于布景,随遇置陈,情境融洽多变。他的肖像画,一变明清立此存照的刻板描摹方式与传统行乐图的套路,多着重人物精神气质、意态风度的刻划,不只力减背景,连须眉五官,亦每每减笔而为,但总能做到“丰采毕露”,“奕奕如生”,传神写照的能力已入化境。从写实能力,从艺术的现实主义角度来说,徐悲鸿称他为“仇十洲以后中国画家第一人”并非没有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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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 任伯年 检书烧烛图 局部

任伯年的人物画,不论巨幛联屏,还是尺幅小品,都有精品传世,然大都已为国家博物馆、展览馆收藏,民间遗存不多。近见元雨轩藏一成扇,画杜甫“检书烧烛短,看剑引杯长”诗意,读之难忘,断为近年难得一遇的任氏人物画精品,不惴浅陋,愿介绍与关心中国画艺术及收藏的朋友们共赏。
《检书烧烛图》扇,金笺,作于同治十年辛未(1871年)。画一短冠浓眉、宽袖大袍的中年士子席地而坐,身前有短剑数把,最上一把,已出鞘横陈,仿佛刚被主人弹摸过。士人身材魁梧,虽执杯在胸,但炯炯目光仍留连于剑尖。身边凉榻之上,杂置琴书,二个体态妖娆的丫环正举烛翻书,当是应主人之命检索他要阅读的书中章节。人物造型准确,线描圆转瘦劲,银勾铁划,力量直透纸背。连画中器物,哪怕是一榻一石一剑一壶,同样是笔不妄下,无一率笔、废笔、力量疲弱之笔。造型及笔墨功力已到了得心应手,纵控自如的境地。婢女作侧面淡妆,湖石与席或黑色、或淡青,都用以烘托稍稍偏右的红衣主人。同时,又刻意删减了庭院中草木亭榭等背景,于是主人的身份、气度便跃然纸上,使人过目难忘。图上诗句,为杜甫七律《夜宴左氏庄》之颈联。短短十四字,把中国古代知识分子阶层中所谓“士人”的志趣、形像刻划得非常生动传神。古之士夫,都必须是个通才,精研史书,强身习武,登上庙堂,便能经国治天下,搞政治、管经济、论刑法、治水利,都应该是个专家;拿起剑戟,便可跃马疆场,统军杀敌,献身卫国。“检书看剑”,任伯年一而再再而三地画这一题材,不光是欣赏杜诗,更是对中国古代士子志向与作为的钦仰与追怀。这种情感关怀,与任伯年的身世经历很有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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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 任伯年 检书烧烛图 背面

任伯年生活的年代,政治腐败,列强入侵,国运凋蔽,民不聊生。他十六七岁,曾在太平军中掌战旗,于刀光箭雨中挥舞冲突,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历练,以及他青年时代经受的国破家亡的苦难,对他的性格气质,人生抱负,绘画取材及艺术风格的形成都起着重要的作用。他不嫌重复地画《关河一望萧索》、《关山在望》、《故土难忘》这样的题材,画苏武、风尘三侠、谢安以及画《检书烧烛》中气宇轩昂的志士,画的正是他在国难当头时的焦虑与期盼。很容易想像,这《检书烧烛》中的士子,随时可以立地而起,“把吴钩看了,栏干拍遍”,提起笔来经纬天地,跃上马去,奔赴战场,治国保国一展宏图。杜甫诗中活现于后人的吟咏声里的士大夫典型形象,被任伯年的生花妙笔定格于扇头,一样地神情活现,足以传之久远。
任伯年创作这幅扇画,已在他定居上海三年之后。这三年,他交游日广,眼界大开,已开始越过老师任薰及族叔任熊上窥陈老莲等人法门力谋自辟蹊径。然老莲古质古貌,曲高和寡;伯年则在古拙中露出秀媚,所以雅俗共赏,风格显见不同。加上初到上海,正在奋发向上努力争取同行与市场的认可,艺术上精益求精、一丝不苟的精神都一一可见于这幅画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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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 任伯年 检书烧烛图 背面

伯年晚年,由于逼于生活,有一定数量的酬应之作,这是古今很多画家都难逃的厄运。故一些有见地的藏家很注意收罗画家刚刚成熟、自律又严的中年期作品,元雨轩主人当年毫不犹豫地出重金竞购朵云轩旧藏的这把精美成扇,无疑是明智的选择。
此扇上款“紫珊”,是任伯年同乡刘文灿的字,文灿也是画家,应同道求索,自然全力以赴,不会懈怠,所以精气神奕奕于画面。另面为另一浙江同乡汤经常所书,秀丽文雅,书卷气很浓。原配菠萝漆扇骨,制作同样十分精致。一扇在握,美轮美奂,扇出的清风,想必也是带着书香的。
钤印:任颐印
题识:检书烧烛短,看剑引杯长。紫珊仁兄大人雅正。辛未秋九月,伯年任颐。
扇子背面汤经常(19世纪)行书,款署:紫珊仁兄大人雅正,辛未秋伯汤经常。钤印:经常
来源:朵云轩旧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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