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 文彭《白云红树图》

明代中叶以后，院体画派势力渐微，浙派也已经趋于末流，而活跃于苏州地区的吴门画派，开始登上历史舞台，并有取代前者之势。吴门画派以沈周为领袖，文徵明继起于后，一时追随者众多，成为明代后期影响最大的文人画艺术流派。其中文门弟子秉承家法，成就斐然，是吴门画派的绝对主力。文彭、文嘉、文伯仁、钱穀、陆师道、陆治、陈道复、居节、朱朗等皆出衡山之门，一时人才济济，蔚为大观，流风余韵，影响深远，一直延续到有清一代画坛。

文彭（1498-1573）是文徵明长子，字寿承，号三桥，明代最著名的篆刻家。他与何震共同提出印宗秦汉的主张，并首先将石质印材得到引进到篆刻创作中来。文人篆刻之风乃因之大兴，并一扫明初芜杂靡弱的印风，形称吴门派，文彭亦成为明代文人篆刻流派的一代宗师。篆刻而外，文彭亦精八法。“少承家学，善真行草书，尤工草隶，咄咄逼其父”（王世贞语）。其书出入钟、王、怀素、孙过庭，各体兼擅，体体有法。王文治言其虽功力不及乃父，而萧散之气则远过之（《快雨堂跋》；《明史·文苑传》说“彭、嘉并工书画篆刻” ，将其与弟文嘉并称，王世贞则明言“嘉书不能如兄”。总之，在众多文门弟子中，其书以天资才情取胜，自成一家，不蹈父辙，甚属难能。

此图绢本，重设色，作于嘉靖二十三年（1544），文氏时年四十七岁。画中秋山叠嶂，屏开锦绣；层林尽染，灿若丹霞。陂陀流泉，梵宇琳宫，烟云缭绕之处，似有仙人游戏其间，在技法上，画家以没骨石青、石绿设色勾出山势，在沟壑中稍加墨色积染和点皴钩斫，再层层敷以重色染出沉着厚重青山绿石。红树绿叶则全以没骨写出，由于运用了醒目的白色铅粉点缀古木叶冠，提高了色彩的明度对比，使画面显得分外妖娆，绚丽夺目，风雅别致，体现出强烈的装饰美感。画中作者自题“橅张僧繇笔意”。张僧繇为南朝萧梁画家，没骨山水画的鼻祖。据说这种技法早在公元六世纪以前由其创始，其形式是用青绿重色画的山水画，并染出明暗部分，与西画的有相似处；其后唐朝杨升传其法，亦擅没骨山水。张、唐二人画作今无传世，后世复古主义画家所谓“仿其笔意”，实乃标明自己的创作渊源有自，所谓托古改制罢了。元代的赵孟俯，明末的董其昌、以蓝瑛为代表的武林派诸家和清初的王鉴，曾以自己的理解与想象创作了许多以“白云红树”、“峒关蒲雪”为母题的绘画作品，影响深远，至今不衰。文氏此作，大概亦不出此类。

《白云红树图》画面层次分明，布局疏密有致，笔墨浓淡相宜，意境清幽雅致。画法湿润厚重，色调鲜丽沉着，显示出画家力追古法，并加以融会贯通的艺术绝诣。全图尺幅巨大，品相完好，洋溢着古代文人士大夫遁世隐逸的幽情雅趣和柔逸之气，推为三桥生平合作，当不为过。文氏一生以书法篆刻得名，绘画创作乃其余事，而能臻此绝诣，能者无所不可，于此可见一斑。

款识：嘉靖甲辰献节一日摹张僧繇笔意。三桥居士文彭。